通常,当蟹汛时节,在螃蟹产地,蟹价是不贵的,相反,或者很贱:“海外珠犀常入市,人间鱼蟹不论钱”(王安石),“紫蟹鲈鱼贱如土,的钱相付何曾数”(苏轼),“蒲莲自可供腹,鱼蟹何尝要钱”(苏辙),“既畜鸡鹜群,复利鱼蟹贱”(陆游),“稻熟湖蟹贱”(高启),“膏蟹满江波,价比鱼虾贱”(屈大均)……因为蟹价很贱,有些地方的渔民甚至以网中得蟹为厌,又烦人又损网又利得无几。
宋·何薳《春渚纪闻》卷三有一条记载:
河朔雄、霸与沧、棣,皆边溏泺,霜蟹当时不论钱。每岁诸郡公厨糟腌,分给郡僚与转饷中都贵人,无虑杀数十万命。
霜蟹就是九十月间的螃蟹,此时,它已经成熟,俗话说,“秋风响,蟹脚痒”,“寒露发脚,霜降捉着”,进入了蟹汛时期,也易于捕捉。河北的雄县、霸县、沧县一带,湖塘水泊多,螃蟹也多,历史上著名的胜芳蟹就在霸县附近。因此,每年,这里的官民都可以大大享用一番,吃不完,就糟的糟,腌的腌,尤其那些当官的,都叫厨子腌糟了之后分送给同僚,或转赠给京都的贵人,因为这个时节,螃蟹在这里几乎不值什么钱,可以一瓮一瓮的送出去,却成了一件像样的礼品。
涉及螃蟹价格的,还有清·曹雪芹《红楼梦》里的著名叙述:
周瑞家的道:“早起我就看见那螃蟹了,一斤只好称两个三个。这么两三大篓,想是有七八十斤呢。”周瑞家的又道:“要是上上下下,只怕还不够!”平儿道:“哪里都吃?不过都是有名儿的吃两个子。那些散众儿的,也有摸着的,也有摸不着的。”刘姥姥道:“这样螃蟹,今年就值五分一斤,十斤五钱,五五二两五,三五一十五,再搭上酒菜,一共倒有二十多两银子。阿弥陀佛!这一顿的银子,够我们庄稼人一年了!”
一斤只好称两个三个的螃蟹,两三大篓,七八十斤,每斤五分,十斤五钱,总共是三两五钱或四两银子。那么,贵不贵呢?刘姥姥是从一个庄稼人过日子的眼光来算账的,认为:仅螃蟹钱就可以过上两个月,搭上酒菜,倒有二十多两银子,够一年的开销了,贵得很。事先的策划人薛宝钗曾经给做东的史湘云也算了一笔账:你一个月通共那几吊钱,都拿出来还不够,如果让大家吃螃蟹,不只多一半人喜欢,显得热闹,不只省事,一交办就成,而且也便宜,只要买几篓螃蟹来,其余的酒呀果呀,我哥哥的铺子里是现成的;在这位精明的皇商之间的小姐看来,这是最划算了。地位和处境的不同,因而一说昂贵一说便宜,是各有道理的。不过平心而论,一个人吃两个或三个极肥极大的螃蟹,也就是一斤的话,花费是五分,即刘姥姥所说一个庄稼人一天多一点的开销,大概还算补上是价高的。
螃蟹的价格高,一般人吃不起,销路就差,反之,销路就好。20世纪八九十年代,那时候,螃蟹的自然资源几近枯竭,人工养殖又少,三两重的蟹每公斤200~240元,半斤重的超过300元,大家只好望而却步。1997年,蟹多了,价跌了(比1996年下降了40%),于是闻风而动,许多人大饱口福,例如上海就出现了全城争“煮”大闸蟹的景象,每天销售达70吨以上,以一只125克计算,也就是说每天要吃掉50万只以上,整个蟹汛期间达上亿只,成为该年的热点之一。